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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美国比较文学的反思
发布时间: 2010-10-21 浏览次数: 1850

原载《中国比较文学》2008年第3

 

摘要:针对目前美国比较文学界出现的文化研究热和跨学科研究泛化现象,本文追根溯源,考察美国比较文学学科的当代发展历程和研究范式变革,指出其开拓比较文学新研究领域的意义,以及其在比较文学学科理论建设上的不足,探讨导致学科危机的内外在原因。在当代国际比较文学界,美国比较文学一直担当了先锋的角色,但在开拓过程中,缺乏足够的学科身份意识和学科理论建设意识,因此出现了比较文学研究中文学主体的失落和学科泛化。美国比较文学现在所遇到的困难、问题及其探索之道和经验教训,为中国比较文学今后的发展提供了诸多启示,也促使我们思考自身比较文学学科建设的不足。

关键词:美国比较文学;平行研究;跨学科研究;研究范式;文化研究

 

Reflections on Modern Comparative Literature in the United States

Abstract:

In view of the status quo of comparative literature in the United States, this paper, by tracing the development of the discipline since the late 1950s, explores the historical roots of its current trends of the “cultural turn” and pan-disciplinary studies. It argues that the sustained anxiety and crisis mainly result from the insufficiency in the theoretical construction of the discipline and the renewed paradigms proposed by American School. It also investigates the cultural and academic milieus of the advent of the “theoretical heat” and “cultural turn” in the field, and analyses their constructive as well as deconstructive influences on the discipline. It points out that, in spite of its serious crisis or G. C. Spivak’s declaration of its “death”, American comparative literature, however, is still dynamic, and exhibits a tendency of further diversification in paradigms and approaches. As a trailblazer in the discipline, what American comparative literature has been exploring should not be oversimplified or neglected. Both its success and failure in the exploration of renewing the field of the discipline are of much revelatory significance to us Chinese comparatists.

 

中图分类号:1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610120080300816

 

美国比较文学诞生较早,但发育甚晚。1894年哈佛大学即开设比较文学课程,1899年哥伦比亚大学建立了美国第一个比较文学系,但此后却一直发展缓慢,步履蹒跚,直到1940年代,不少欧洲人文学者为逃避纳粹的迫害而移居美国,美国比较文学才渐有起色,获得了长足发展。

1949 年,美国第一份比较文学专业刊物《比较文学季刊》在俄勒冈大学创刊;1952年,《比较文学和总体文学年鉴》创刊。如果说这二个事件,还只是标志着美国比较文学完善学科建设上的努力,那么,19589月在北卡罗莱纳大学所在地教堂山召开的第二届国际比较文学大会上,雷勒·韦勒克(René Wellek)发出的比较文学的危机呼声,则象征了美国学派在国际比较文学界的正式出场亮相。初试啼声,即一鸣惊人,国际比较文学界为之震动,比较文学的美国时辰The American Hour[160-62]也从此到来

1961年,亨利·雷马克发表《比较文学的定义与功能》一文,全面阐述美国学派的立场。美国学派对比较文学的定义,成为其他国家界定比较文学的重要参考依据,甚至在很大程度上也成了判断比较文学危机与否的参照标准。美国学者的比较文学观念及其提出的新研究范式,为当代国际比较文学界所广泛认同和接受,成为学科合法性和发展的学理依据国际比较文学也由此转入新的发展阶段。

     比较文学代有危机,于今为烈。美国学派将比较文学带出了法国学派考据文学间外贸关系的泥淖,而引领到平行研究跨学科研究的新天地。其他国家,比如中国的比较文学的发展,曾受益于美国比较文学在学科理念和研究范式上的开拓,而保持着良好的发展势头。但目前美国的比较文学却走进了学科泛化的大林莽,迷失了它原定的方向,并对其他国家的比较文学发展带来了诸多不安和困惑。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但我们不能简单地指责和否定美国比较文学当下的发展现状,而是需要做到了解之同情,从其发展历程中,分析其内外在原因及其探索过程中的利弊得失,从中汲取经验和教训。   

我们要问:美国比较文学为什么要离开1960年代确立的研究范式?为什么在197080年代出现了理论热?理论热消退后,为什么又转向了文化研究,以至于今天比较文学学科泛化现象越来越严重,甚至导致了比较文学与其他人文学科的界限模糊不清?美国比较文学是否真的濒临或者已经死亡?等等。

针对目前美国比较文学的状况,维吉尼亚州奥多明尼昂大学英文系教授马努拉·莫拉奥(Manuela Mourão)总结说倘若我们宏观地来看目前的状况,回溯到半个世纪前,我们就会发现,从一开始比较文学就处于某种危机或者别的什么问题之中,其中包括比较文学的定义与方法之争。 [2:130]那我们就来回顾一下美国比较文学的当代历程,考察其在学科发展上的功过得失。

 

 

一、平行研究、跨学科研究:理论建构的缺失与隐患

   1. 比较文学的文学性和平行研究

韦勒克1958年在教堂山第二届国际比较文学大会上的发言中,指责法国学派过分注重来源和影响、原因和结果,而忽视了审美性和比较文学的文学性。[3:282; 290]如果说,韦勒克的这个发言是以为目的,那么,其被美国比较文学学者誉为我们这门学科的一座金矿”[4314]的《比较文学的名称与性质》(1968)一文,则是,对比较文学的性质、研究对象、范式和方法,提出了自己新颖的观点。韦勒克认为,比较文学是从国际的角度来研究一切文学的文学研究。在研究类型上,可以是有事实联系的影响研究,也可以是无事实联系的平行研究。在研究范式上,韦勒克认为,比较文学不能局限于研究文学史和实际的历史联系,而排斥评论和当代文学;不能局限于单一的比较法,而必须同时使用描绘、阐释、刻划、解说等方法。[5:1-36]

这两篇文章在比较文学发展史上的意义,自不待言。韦勒克对比较文学文学性的强调和维护,如此深入人心,以至于每每比较文学出现危机,都会使我们不禁要重温韦勒克关于比较文学性质和方法的论述。2004年苏源熙的报告中提出重返文学性研究,自然又令人想起了40多年前韦勒克对文学性的强调。

但我们从美国学派平行研究的实践及其以后暴露出的危机来看,韦勒克当年对比较文学研究方法和平行研究范式的阐述,似嫌比较笼统,也不够全面和具体。韦勒克在指出比较文学学科处于不稳定的状态”(the precarious state),其最严重的症候,就是一直未能确定明确的研究内容和具体的研究方法。”[3:282]韦勒克提出的描绘、阐释、刻划、解说等方法以及雷马克提出的民族文学研究方法[0],是否就是他们所认为的比较文学应有的具体研究方法specific methodology?韦勒克提出的比较文学研究方法,属于一般的文学评论方法。比较文学作为一种文学研究,自然会用到一般文学批评的方法。但是,比较文学因其研究性质、研究对象和目的,仅按一般的文学批评方法,还不能够解决跨越性文学研究所遇到的所有问题。韦勒克说比较文学研究不能局限于单一的比较法,这是对的。但不局限于,不等于不要比较法。比较法如何操作?韦勒克、雷马克都没有作比较深入、透彻的阐说。他们提出的平行研究范式,涉及到可比性问题。平行研究的学术价值和意义,取决于是否寻找到了一个富有学术性、审美性和文学理论价值的切入点,否则就容易沦为肤浅的比较和牵强附会的比附。法国学派也正是因为担心这种研究容易导致浮泛空言,而强调以事实依据为基础的实证研究。虽然1960年代美国学派提出了平行研究,但其中坚人物韦勒克和雷马克,对平行研究展开的最重要的可比性问题,却未作深入细致的理论探讨。[]比什么,怎么比?成了美国比较文学界一直感到焦虑和困惑的问题。直到1995年,乔纳森·卡勒还郑重地提出,需要探讨可比性问题,因为可比性这门学科发生重大转变的内在原因[6]

 

2. 跨学科问题

雷马克是跨学科研究倡导者,也是美国学派比较文学定义的代言人。1961年,亨利·雷马克在《比较文学的定义与功能》一文中对比较文学作了这样的界定:比较文学是超出一国范围之外的文学研究, 并且研究文学与其他知识和信仰领域之间的关系,包括艺术(如绘画、雕刻、建筑、音乐)、哲学、历史、社会科学(如政治、经济、社会学)、自然科学、宗教等等。 [7:6]

这个定义在中外比较文学界耳熟能详。雷马克有些自嘲地说:我一生所撰写的比较文学作品加起来,恐怕也不及我那两句话的影响。 [8:18] 正因这个比较文学定义影响广泛,因此,雷马克对这个定义出现的未曾预料的后果,多少年来一直感到耿耿于怀[8:19]。这个定义的英文原文中,有文学为一方,别的知识、信仰领域为另一方的含义。[]毫无疑问,在这个跨学科研究的关系式中,文学不言而喻是其中的恒定项,并且是跨学科研究目的之所在,维系着跨学科研究的比较文学价值。关系式中的另一项其他知识和信仰领域,则为可变项,可以是艺术、哲学、历史、社会科学(如政治、经济、社会学)、自然科学、宗教等等。而现在,比较文学的跨学科研究中,文学成了后者的陪衬、附庸,甚至是可有可无的一项,比如近年来美国比较文学学会年会的小组议题,如后-人世界的动物The Animal in a Post-Human World)、数码里的身体The Body in the Digital)、流放与他者性Exile and Otherness)、想像我们的他者:一种文化伦理学Imagining Our Others: A Cultural Ethics)、数码媒体、文化生产与投机资本主义Digital media, cultural production and speculative capitalism)、东欧、巴尔干与欧亚大陆:文化接触与冲突Eastern Europe, the Balkans, and Eurasia: Cultures in Contact and Conflict)、礼物抑或毒药:跨大西洋语境中的爱情、死亡与创造性Gifts or Poison: Love, Death, and Creativity in a Transatlantic Context)、想像的帝国:结构错位与异域空间的生产Imaginary Empires: Structural Dislocations and the Production of Alternative Spaces)等等,文学不见了,成了只研究人类其他表现领域。跨学科研究最后出现了如此结局,则是他始料未及的。

现在看来,雷马克当年提出跨学科研究时,其论述上存有较大的缺漏,没有从理论上明确阐述跨学科研究的目标、意义和研究规范,而只是宽泛地谈了基本原则:我们必须弄确实,文学与文学以外的一个领域的比较,只有是系统性的时候,只有在把文学以外的领域作为确实独立连贯的学科来加以研究的时候,才能算是比较文学”[76]但在具体实践中如何操作,特别是如何保证跨学科研究的文学性”, 则未作比较细致的理论探讨和阐述。这样,在实际研究过程中,就很容易违背跨学科研究的比较文学性质。

过去,法国学者对比较文学范围扩大总是抱着小心翼翼的态度。雷马克当年提出跨学科研究时,对法国学者的这种审慎态度虽然表示理解,但还是显得有点不以为然:

法国人对于各门艺术的比较当然也感兴趣,但是他们并不认为这类比较属于比较文学的范围。……法国人似乎担心,再加上一个去系统研究文学与其他领域关系的任务,会被说成是华而不实,不利于比较文学作为一门可敬而且的确受人尊敬的学科为人们所接受。[7:4-5]

1980年代初,雷马克意识到跨学科研究中文学本体失落的趋势,急切地提醒说:探讨新的研究方法和领域是必要的,包括……结构主义、符号学、接受和交流理论、文学(包括通俗文学)的社会学、语言学、文学的修辞和跨学科研究……但同时心里要清楚,运用这些理论方法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更明白、更有意义、更真切地解读文学现象。”[9221] 但为时已晚。跨学科研究中文学的地位已遭沦落,其他知识和信仰领域成为研究的焦点。针对这种喧宾夺主现象,时隔4年之后,雷马克气愤但无奈地说:那些自认为自己是文学学者的人,其跨学科(涉及语言学、结构主义、观念史、哲学、政治经济意识形态、交流理论、符号学)的野心日益膨胀,导致了他们文学感以及掌握外国语言和文化知识的能力衰减了。比较文学在这种境地中没有切实地得到善待,而成了附庸。”[1010]

直到2002年,雷马克还在思考跨学科研究的利弊得失。他认为,跨学科研究的积极意义在于,文学与历史学、哲学、人类学、自然科学、技术以及艺术的比较,丰富了比较文学的学术性。其负面因素在于,由于玩票主义的错误,跨学科趋势把以跨民族、跨语言为核心的比较文学拉向了倒退。目前的美国大多数跨学科研究,都是在单一语种、单一文化中进行的,背离了提出跨学科研究的初衷。[11]

雷马克提出的跨学科研究,由于没有很好地从理论阐述清楚研究目标、意义和方法,为此后比较文学的危机留下了隐患,终于在此后理论热和文化研究中,迷失了方向,导致了跨学科研究中文学本体被遮蔽。

这里指出韦勒克、雷马克对比较文学具体研究方法、平行研究的可比性、跨学科研究的规范探讨和阐述得不够,不是否认他们对比较文学学科发展所作出的巨大理论贡献,也不是对他们求全责备,而是分析此后美国比较文学界出现的困惑和争论的内在原因。同时由此个案提出一些思考:对于自己的研究内容和研究方法一直有某种困惑的比较文学学科来说,比较文学理论家最好也能兼任实践家,其提出某个学科发展新理念,最好也相继提出与之相配套的实践原则和操作规范。若对实践原则和操作规范缺乏理论探讨和阐述,这个新理念就很难付诸实践,或在实践中产生偏离,也就难以实现创新观念所应发挥的学术价值,甚至会对以后的比较文学遗留下危机的隐患。实际上,如果不满足于仅提出某种比较文学发展新理念,而是进一步思考其实践操作方法,甚或拿出自己的实践个案作为方法演示的范例,那么,这个新理念的理论价值就能得到充分而广泛的发挥。实际上,从这个理论到具体实践的过程中,应该会有新的发现和洞见,这样又可进一步完善所提出的比较文学新理论和方法。设想,如果雷马克本人拿出了自己的跨学科研究的个案研究范例以示人,美国的跨学科研究的成果会更扎实、更丰富,也可防止跨学科研究沦为泛学科研究。

1960年代美国比较文学提出了平行研究、跨学科研究,但对其研究范式问题却悬置了起来,导致了比较文学实践者的焦虑和困惑,因此,到了1970年代,经受不住新理论浪潮的冲击或诱惑,而逐渐偏离了比较文学的研究目标。

 

二、理论热、文化研究出现的原因

20世纪60年代至70年代初,欧美比较文学不断取得进展,但普遍价值的观念以及文学作为一个整体的观念,其缺陷已暴露出来。而此时批评理论大潮一浪高过一浪,从结构主义到后结构主义,从女性主义理论到解构主义,从符号学到心理分析批评,新理论接踵而至,令人目不暇接。受批评理论的影响,比较文学的关注点,也从原来的文本比较和作家之间影响模式的探寻,转向了读者的功能[12:5]

理论热中的理论,当然远不只是文学理论,而是人文、社会科学理论的大集合,包括文学理论、美学、心理学、语言学、哲学、历史学、社会学等等,不一而足。这些理论所涉及的,就不止于传统意义上的文学问题,而是扩大到现代性,人、语言与现实关系,人文知识重构,全球化和全球化时代的文化交流和互动,人的社会属性以及认知语言学等问题[13]。在如此广泛而众声喧哗的理论大集会中,文学的声音被掩盖了。但当代理论的崭新视角、原创思想的魅力及其对当下问题的透视力,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比较文学专业师生。因此,20世纪70年代末,西方新一代雄心勃勃的研究生转向了文学理论、妇女研究、符号学、电影与媒体研究以及文化研究,将它们视为可以选择的激进学科。他们放弃了比较文学,将其视为自由派人文主义史前时代的恐龙。”[125]

身为哲学家而任斯坦福大学比较文学系教授的理查德·罗蒂以自己亲身的经历,回顾了美国理论热兴起的前前后后及其原因:

 

1970年代,美国文学系的教师开始研读德里达和福柯。由此,文学理论形成了一个新的分支学科。文学文本可以被理论化而收益良多的观念,使得文学教授心安理得地教授他们喜欢的哲学著作,文学专业的学生可以任选哲学题目作学位论文。并且,还有助于创造工作岗位,那些哲学专业而非文学专业的人,可以在文学系任教。[1463]

 

罗蒂本人就是从普林斯顿哲学教授转任弗吉尼亚大学人文讲座教授,继而又被聘往斯坦福大学任比较文学教授。学校换了,他的学术头衔也变了,但他本人的学术兴趣和研究方向依然如故,还是教授和研究哲学。

哲学以及其他人文、社会科学理论在美国大学文学系之所以大行其道,备受青睐,除了学生选题上更自由、教师有更多机会获得教职外,还有个更主要的学术方面的原因,即文学系的人对新批评、马克思主义和弗洛伊德批评理论已感到十分厌倦。 [1464]“德里达和福柯(以及差不多同时被发现的尼采和海德格尔)在文学系引起了极大兴奋。这不是因为他们的著作对文学的本质提出了新的理论,而是文学理论这个惹人不悦的术语让一些不幸的研究生受骗上当,他们以为只要将理论运用到某文本,就能写出有价值的论文或著作,其结果是产生了一大批难以卒读、令人厌倦之极的论文、论著。”[146465]因此,他们转向了非文学的理论。

既然身为哲学家的罗蒂对文学研究如此热衷非文学理论很不以为然,一些文学教授就更有意见。他们认为,文学的衰落,根本的原因就在于受到了一波又一波的新理论、新思潮、新方法的冲击,是这些新潮理论将文学指涉真实的价值一步步地掏空。”“理论的膨胀以及这些理论所加深的一种怀疑主义的氛围,不仅导致了文学的衰落,也导致了整个美国人文教育的滑坡[15] 其结果在90年代中后期已暴露无疑。[]

1970年代的理论热,从社会背景上来说,与越战后弥漫一时的犬儒主义和怀疑情绪” [164]有关。从学院背景来说,是逆反于新批评、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等理论,而出现了文学研究的理论转向。以开放性而著称的比较文学,在文学研究领域更是首当其冲。1960年代后期开始,美国的比较文学系渐以理论的温床而著称。”[164]有些最好的研究生院,其比较文学所优先研究的,是理论而不是文学,是方法而不是问题。”[165] “理论热不仅导致了比较文学研究失范,更导致了学科意识的进一步迷失。

那么到了1990年代,理论热消退后,文学研究领域为何又踏上了文化研究之路?杜克大学大卫·贝尔(David F. Bell)教授对此有一番解释:

 

伴随着理论鼎盛的消退以及随后留下的怀疑主义,文学研究中的文化研究变得越来越重要了,以各种美国形式的面目出现的分析,汇总起来统称为文化研究,排炮一般地向文学典律轰去,而这种典律被认为是一个受过教育的人的整个智性积累的一部分,对文学典律的控制及对其边界的重新划定,向来是女性主义批评、非洲裔美国人研究以及同性恋及性别研究的主要目的。而文化研究则希望再前进一步,把所有的界限都统统消弭。典律问题向来是一个带有根本性的问题。因为对文学文本的价值判断是传统批评家与后现代批评家对垒交锋的一个战场,这些后现代批评家对传统批评家的政治取向和文化力量进行质疑,后者即这一政治取向和文化力量的喉舌。哪群人有权决定一部文本的价值,这一决定难道不总是一种对什么被允许进入话语进行控制的压迫性举措吗?如果是的话,那么最好的解决办法也许就是放弃价值判断,把文学范畴尽可能地放大,这样就把高雅和低俗以至所谓典律的概念都统统取消了。[15]

如果说,大卫·贝尔揭示的,是文学研究的文化转向中所隐含的学术话语权力问题,那么,伯恩海默报告中提出的文化转向,则是基于比较文学应适应文学研究发展趋势和多元文化时代的要求。

1993年伯恩海默的报告最引人瞩目的,是其对比较文学的发展方向提出的两条建议:一是比较文学应摒弃欧洲中心主义,而提倡多元文化主义,将比较文学研究范围扩大到东西方;二比较文学研究的关注点不应再是文学文本和文学现象,而应扩大文学研究的语境,将文学研究扩展到文本赖以产生的文化语境。

伯恩海默的报告不仅在美国,也在包括中国在内的国际比较文学界,引起了广泛而热烈的议论。由于1993年伯恩海默报告发表后,美国比较文学出现了越演越烈的学科泛化和文化研究现象,有的学者将此归咎为伯恩海默报告,实际上有些误解。伯恩海默报告中所提出的文化转向问题,在西方和美国比较文学界业已存在。在伯恩海默报告发表之前,杰拉德·吉列斯比(Gerald Gillespie)曾总结了西方比较文学五大新趋势:一、文学理论方面,民族文学的界限加速消除,甚至在具体批评实践上也是如此;二、文学史的声望严重衰落;三、以作品为中心的新批评研究方法被抛弃,以作家、作品为主的传统文学研究观念也遭到普遍拒绝;四、普遍拒绝考虑审美问题,而注重文学研究与人文科学之间的关系;五、热衷于所谓科学的方法以及种种关于文学的修正观(revisionary philosophies of literature[1718]可见,美国比较文学的文化转向,并非伯恩海默报告所发动。由于1985年的美国比较文学报告没有发表,1993年伯恩海默的报告就成了最合适的论争标靶。伯恩海默报告的写作者只不过对这种趋势进行了描述和总结。当然,伯恩海姆报告也不乏因势利导的意图,支持了业已出现的文化研究新趋势。

伯恩海姆提出的文化转向,并非要用文化研究取代比较文学。其提倡比较文学研究应扩大语境化和历史化,意图是使比较文学适应整个大的文学研究语境的变化。他指出:文学现象不再是我们学科的唯一焦点。现如今在复杂多变、常自相矛盾的文化生产领域内,文学文本正被逐渐当作各种话语实践之一种。这个领域对跨学科观念提出了挑战,甚至让人相信,学科建构的历史,就是为了将知识领域归拢起来,控制在专家们可以驾御的范围之内。”[1642-43] 宣称文学是各种话语实践之一种,并非要攻击文学的独特性specificity,而是要将其历史化。”[1615] 扩大文学研究的语境和历史化,是不是对文学文学性的放弃?伯恩海默解释说:我们建议扩大探索领域,并不意味比较文学就此放弃了对修辞和诗体韵律等形式特征的细致分析。但是,精读文本同时,要考虑其意义赖以产生的意识形态、文化以及体制的语境[1643] 因为比较文学研究不应只关注高雅文学话语,而应考察文本赖以生产并决定其地位高低的整个话语语境。”[1643] 可见,伯恩海默提出的扩大语境化研究,其目的,还是为了更深入地解读文本所可能拥有的内涵,着眼点还是在文学。所以,马努拉·莫拉奥说:《多元文化时代的比较文学》所收文章,总的说来有一个共识,即文学仍处于比较文学研究领域的中心。论争以及焦虑主要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比较文学范围的扩大是否会最终导致文学的边缘化,以及如何做到所提出的文学研究多样化和语境扩大化。 [ 2136]为防止比较文学新研究范式导致文学的边缘化或被文化研究所取代,伯恩海默特别提醒:要谨防把自己等同于文化研究领域,后者的大多数研究都是单语种的,而且主要关注当代大众文化的具体问题。”[1642]

 

三、理论热、文化研究的功过

 

由于美国比较文学界前后相继的理论热和文化研究趋势,伯恩海默的提醒,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美国比较文学的研究范围很快越过了这个界限而偏向了文化研究这一边。近几年召开的美国比较文学学会(ACLA)年会主题或小组讨论题目,有的完全是文化研究和泛人文、社会科学议题。[]正如雷马克所指出的:语境不是用来说明文本的所有外部因素,相反,文本倒被用来服务于阐释语境,确认理论,做的是演绎而不是归纳[18]托马斯·罗森梅耶(Thomas G. Rosenmeyer)也指出:如今年轻一代的比较学者喜欢将文本哲学化和抽象化,或者将文本作为预设理论的材料,不再时兴自由而透彻的文学研究了。……比较文学成了边缘探索的实验场。 [1962]

美国比较文学的理论转向和文化研究转向,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看。一是,近几十年来,美国文学研究界厌弃新批评方法,而由文学的内部研究转向外部研究。适逢文化研究的兴起,因缘际会,因此出现了文学领域的文化研究热。正如J希里斯·米勒所指出的:

事实上,自1979年以来,文学研究的兴趣中心已发生大规模的转移:从对文学作修辞学式的内部研究,转为研究文学的外部联系,确定它在心理学、历史或社会学背景中的位置。换言之,文学研究的兴趣已由解读(即集中注意研究语言本身及其性质和能力)转移到各种形式的阐释学解释上(即注意语言同上帝、自然、社会、历史等被看作是语言之外的事物的关系)[21121—122]

 

同属于文学研究领域的比较文学,自然不会置之度外。不仅如此,比较文学的开放性特点,使它充当了人文学科领域探索先锋的角色,比较文学系善于人弃我取。……那些繁琐复杂、遭人嫌弃、陈旧过时、华而不实的研究方法,别的机制完善的学科无意问津、陈旧老套的东西,以及边缘、冷门、新生的事物,比较文学都热情有加。[20:34]因此,对理论和文化研究的新趋势,不仅不会置之不理,反而会趋之若鹜。二是,1980年代中期以来,国际比较文学界越来越关注文化议题。从1985年第11届国际比较文学大会历次会议主题,很明显地反映了这一趋势。[]美国作为当代国际比较文学的重镇,既是这种趋势的受影响者,又是这股趋势的积极参与者,并继而成了对文化研究趋势推波助澜的最卖力者。

 

那么,理论热、文化研究对(比较)文学研究来说,是否只是妨害,而没有益处呢?倒不完全如此。文学的内部研究只是文学研究的一方面,完整的研究,必然包括文学的外部研究,而这些,就不是新批评等文本理论力所不逮的。当代理论帮助我们从隐到显地揭示过去所忽视的或者完全没有考虑到的东西。由了那些当代的理论,我们有了新的视角,然后把它发掘出来。”“当代理论教会了我们很多东西,其中有一点很重要,就是文学作品本身是复杂的,其中包括了很多中介、机制、脉络、关系等等。当代理论可以帮助我们去了解、分析这些中介的因素或者说是机制的力量。”[228283]

当代理论也帮助比较文学深化了其研究方法。比如,新历史主义致力于将一部作品从孤零零的文本分析中解放出来,将其置于与同时代的社会惯例和非话语实践的关系之中。这样,文学作品、作品的社会文化语境、作品与其他文本的关系、作品与文学史的联系,就成为文学研究的重要因素和整体策略,并进而构成新文学研究范型。”[23396]由此我们不难看出,伯恩海默提出的扩大文学研究语境的观点与新历史主义理论的关系。

当代理论,如解构主义、后殖民理论等,不仅更新了文学批评观念,拓展了文学研究的视野,扩大了文学研究的范围,也促使欧美比较文学界增强了国际性视角的意识,开始将研究的关注点由欧洲转向东方和第三世界国家,开掘了一些真正具有比较文学国际性视野的新研究课题。比如近年来由比较文学界发起而扩散到整个文学研究领域的对世界文学和经典的热议。世界文学是比较文学领域里的老题目,似乎也最难挖掘出新意。但在解构主义和后殖民理论的观照下,比较学者获得了新的研究思路,从而对世界文学这个经典性的问题提出了新的见解。大卫·达姆罗什(David Damroch)将经典分为超级经典(hypercanon)、反叛经典(countercanon)和影子经典(shadow canon)[24:43-53]其中反叛经典概念的提出,即是对传统欧洲中心主义视野中的世界文学经谱系的解构。达姆罗什认为,世界文学并不是衡定文本的标准,而是文学流通和阅读的一种模式,通过翻译得以流传。流通方式构建了不同的世界文学概念,有多少种民族和本土的视角,就有多少种世界文学(world literatures)。世界文学不是比较文学的敌手,而是其研究对象,甚或研究项目” [2011]这个观点为比较文学拓展了一个具有文学性而富有学术活力的新研究空间。

伯恩海姆报告之所以能够提出摒弃欧洲中心主义,也归功于解构主义和后殖民理论。而斯皮瓦克也正是基于后殖民主义的文化立场,指出传统的建立在欧洲中心主义基础之上的比较文学已经死亡,或者说这种比较文学未生已死、胎死腹中。因为在她的比较文学理念中,真正意义上的比较文学还没有到来。现在这门学科的出路,在于承认自己只是将来才能明确的学科雏型to acknowledge a definitive future anteriority),承认其将成a “to come”ness将发生a“will have happened” quality”)。[25:6]皮瓦克的《一个学科之死》,并不是真的宣告比较文学之,而是以夸张的方式,为其新型比较文学a new Comparative Literature)理念张目,即解构欧美中心主义,建立没有霸权和权力话语关系的星球化planetarity)思维模式,走与区域研究相结合的道路。[25:1-23]

 

 

 

结语

目前美国比较文学的状况,相当富有戏剧性:一方面,斯皮瓦克下达了比较文学死亡通知书,而另一方面,比较文学依然活跃在美国人文学界,正生气勃勃。每年34月召开的美国比较文学年会参加人数历年增加,2008年年会的小组专题多达138个,参加者人数达1200人之众,其中不乏来自其他人文学科的非比较文学学者。他们都兴致勃勃地聚拢在比较文学的大旗之下,分享慷慨的比较文学所准备的菜系多元、口味多样的学术盛宴。

这个吊诡的现象正可象征美国比较文学发展的诸多悖论。悖论之一:伯恩海姆认为,比较文学天生有焦虑基因anxiogenic),焦虑贯穿于美国当代比较文学发展史中。但焦虑没有导致对比较文学的放弃,反而成为推动美国比较文学发展的内在动力:二战以来本学科焦点的诸多变化,可以视为医治、容忍、或利用比较之焦虑的一系列尝试。” [16:3]悖论之二:苏源熙称,比较文学赢得了战斗,比较文学学者的思维、著述和教学方式像福音一样传遍人文科学领域,成为人文学科领域里的第一把提琴,为整个人文学科乐队定调,[20:3]但取得胜利的同时,却丧失了自己明确的学科身份。悖论之三:美国有的学者,虽然身份为比较文学教授,但其所从事的学术研究却与比较文学无干,比如理查德·罗蒂。还有的学者,虽然所从事的是比较文学研究,甚至还担任比较文学系主任,但对比较文学是什么,应该如何研究,觉得茫然,对自己的学术身份感到困惑。比如耶鲁大学比较文学系主任彼得·布鲁克斯(Peter Brooks)说:尽管我拿到了比较文学博士学位,但我一直不敢肯定自己名副其实。因为我从来没搞清楚比较文学领域或者说学科是什么,也从来不敢堂而皇之地说,自己是在教或者研究比较文学。”[26:97]加州伯克莱大学比较文学前系主任托马斯·罗森梅耶也说:我们就别骗自己了吧:我不是比较学者。我甚至不太清楚比较学者是什么人,或者是干什么的。”[19:49]悖论之四:在我们看来,大规模的文化研究和泛学科研究是导致美国比较文学死亡的病因,而斯皮瓦克所提出的起死回生的区域研究良方,更是跨界、跨学科的文化研究。如果说斯皮瓦克为了消除话语霸权,打破欧洲中心主义,使非主流(subaltern)发出自己的声音,而宣称比较文学死亡,进而提出一种新型比较文学,那为什么对依然富有活力的中国、印度、拉美等国家的比较文学视而不见?……类似这样的悖论还可以继续列举下去。一系列悖论,不仅向美国比较文学,同时也向国际比较文学,提出了诸多亟待解决的理论问题:后欧洲中心主义时代,比较文学如何实现文化跨越?扩大文学研究的语境,如何不演变为文化研究?跨界、跨学科的研究,如何体现比较文学性质?比较文学担当人文学科先锋探索的角色,如何保持自己的学科身份,应有怎样的?随着新领域、新空间的不断开拓,如果不是持简单否定或听之任之态度的话,那么理论该如何观照、吸纳、总结和阐释?如何解决实践的开放性、多样性与理论的相对保守性、单一性之间的矛盾?韦勒克、雷马克时代的比较文学观念,要不要、又如何更新?等等。

美国比较文学的发展,所遇到的问题,以及探索解决之道和经验教训,都给其他国家比较文学的发展提供了启示,也值得我们中国比较文学界借鉴和思考。跨越欧洲中心主义的藩篱,欧美比较文学面临着如何跨越异质文化进行比较文学研究的问题,还处于困顿、探索之际,而中国、印度等国家的比较文学,从一开始就是跨越异质文化的,因而一直保持着迅猛发展的势头。这种发展态势,受到了国际比较文学界的瞩目和肯定[12:5]雷马克赞扬说:我深信,就目前比较文学的发展来看,世界上还没有任何国家能像印度和中国那样富有活力和富有建设性。”[27vii]作为国际比较文学的一元,我国的比较文学今后的发展,也还有不少值得思考、探索的问题,比如,新时期30年来的比较文学研究成果,是否得到了很好的理论总结,有哪些理论和实践经验具有世界比较文学意义?目前中国比较文学在建制上的迅猛发展,硕士、博士学位点的扩建,论文、论著、教材数量的逐年增多,是否表示我们在学科理论、研究范式和具体的研究上也有了相应的进展?每四年一次的中国比较文学年会是否应该对比较文学发展现状作出评估,并提出建议?今后的中国比较文学研究如何深化?中国比较文学界的创新观念怎样落实到具体的实践中?比较文学要不要,又如何体现对当下的关怀、参与当下文化建设?如何理解比较文学研究的文学性、学术性和思想性?从文学出发,进而深入到文化层面而又回到文学上来,在具体的个案研究中如何操作,如何防止简单化、肤浅化的平行研究?除音乐、绘画、电影等艺术外,文学与其他人文社会科学的跨学科研究,如何保持研究的文学性?等等。

美国比较文学值得我们借鉴的经验,是不固步自封,保持适度的危机感和焦虑意识,不断探索深化比较文学之路,并体现对当下问题的人文关怀。而其留给我们的教训则是,新的比较文学观念和研究范式的提出,应有比较系统和严密的理论阐述,在研究方法上应有可操作性。另外,对于已有的成功实践,进行总结、归纳、抽象、升华,以此构建和丰富比较文学学科理论。也许最关键的,还是不能仅满足于一般性地谈论比较文学应该如何,而是应具体地去尝试和实践,取得新的研究成果,以此反思和完善新理论、新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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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雷马克认为:“民族文学与比较文学的研究方法并没有根本的区别。”亨利•雷马克:《比较文学的定义和功能》,张隆溪译,《比较文学译文集》,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2年,第7页。

[]反倒是中国学者对“可比性”问题非常重视。陈寅恪先生在《与刘叔雅论国文试题书》中,即提出了“可比性”问题。(陈寅恪:《与刘叔雅论国文试题书》。《金明馆丛稿二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第223页。)钱锺书先生在为1986年出版的《中国比较文学年鉴》的题词中说:“在某一意义上,一切事物都是可以引合而相与比较的;在另一意义上,每一事物都是个别而无可比拟的。”实际上暗含了对“可比性”问题的警示。中国出版的几乎所有比较文学教材和论著中,凡涉及平行研究,都要强调“可比性”问题。另外,孙景尧、陈惇等比较学者还多次发表关于“可比性”问题的探讨文章。

[] Comparative literature is the study of literature beyond the confines of one particular country and the study of the relationships between literature on one hand and other areas of knowledge and belief, such as the (fine) arts, philosophy, history, the social sciences, religion, etc. on the other.(Henry H. H. Remark, “Comparative Literature: Its Definition and Function,” in Comparative Literature: Method & Perspective (revised edition). Ed. Newton P. Stallknecht & Horst Frenz. Carbondale & Edardsville: Southern Illinois University Press, 1971.p. 1.

 

[] 1990年代末,美国出版了数种论述文学和文学专业如何衰落的专著,其中包括约翰•埃利斯(John M. Ellis)的《文学的失落:社会议程与人文学科的败落》(1997)(Literature Lost: Social Agendas and the Corruption of the Humanities)、埃文•科南(Alvin Kernan)的《文学之死》(1990)(The Death of Literature)及其编的《人文学科怎么了?》(1997)(What's Happened to the Humanities?)、卡尔•伍德林(Carl Woodring)的《文学:一种全副武装的职业》(Literature: An Embattled Profession1999)等等。哥伦比亚大学英文系教授安德鲁•德尔班科(Andrew Delbanco)发表了《文学的衰落》(The Decline and Fall of Literature)一文,对以上著作进行介绍和评析。

[] 2005年年会的主题是“时间、空间与形式上的诸种帝国主义”(ImperialismsTemporal, Spacial, Formal);2006 年的主题是“人类与其他者” The Human and Its Others);2007年的主题是“跨文化、泛文化、文化间的接触“("Trans, Pan, Inter: Cultures in Contact);2008年的主题是“抵达与离开”(Arrivals and Departures),议题从 “疼痛的全球美学:狱里域外”(A Global Aesthetics of Pain: Prison Arrivals and Departures)到“其来有自:现代初期身份和性欲的放纵”(Coming up for Heir: Identities and Sexualities Let Loose in the Early Modern Age),横贯文学、哲学、心理学、社会学、经济学、生物学、性别理论、视觉艺术等多种学科和大众文化领域。

[]其后历次大会的主题分别为:第12届大会(德国慕尼黑, 1988)的主题是:文学的时间与空间;第13届大会(日本东京, 1991)的主题是:欲望与幻想。第14届大会(加拿大阿尔伯特,1994)的主题是:多元文化语境中的文学:语言、文化、社会;第15届大会(荷兰莱顿,1997)的主题是:作为文化记忆的文学;第16届大会(南非普列陀利亚,2000)的主题是:多元文化主义时代的传递与超越;第17届大会(中国香港,2004)的主题是:身处边缘:文学与文化中的边缘、前沿与首创;第18届大会(巴西里约热内卢,2007)的主题是 :超越二元对立:比较文学的断裂与位移。而2010年将在韩国大邱大学召开的第19届国际比较文学大会,主题更是旗帜鲜明地提出:扩大比较文学的边界(Expanding the Frontiers of Comparative Literature),所拟的5个议题分别为:1. 比较文学全球化:新的理论与实践(Making Comparative Literature Global: New Theories and Practices),2. 超文本时代文学的定位(Locating Literature in the Hypertextual Age),3.不同传统中的自然、科技与人文(Nature, Technology, and Humanity in Different Traditions),4. 冲突和他者性写作(Writing the Conflicts and Otherness),5.翻译差异,联结世界(Translating Differences, Connecting the Worldhttp://icla.byu.edu/www/congress/index.html